东科创业文章网东科创业文章网

我在他的生活里,没有痕迹

    我坐在他的书房里,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把书架上的灰尘照得清清楚楚。手指划过那些整齐排列的书脊,突然停住了——这里少了一本书的位置,空着一个小小的缺口。那是我送他的诗集,三年前他生日时,我跑遍半个城才找到的初版。现在,它不见了。

    这个发现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进心里。不疼,但让你无法忽视。

    我开始在他生活的地方慢慢寻找,寻找我存在过的证据。

    厨房的碗柜里,那套青花瓷碗碟还整齐地摞着。我记得我们一起去挑的,在景德镇那条老街,下着毛毛雨,他为该选青花还是粉彩纠结了半天。我说青花素净,他最后听了我的。现在它们还在,每天盛着他妻子做的饭菜。我的喜好,变成了他们生活里最寻常的背景。

    客厅的沙发换了新的。旧的布艺沙发是我们一起在宜家扛回来的,在上面,我们看过无数部电影,我哭的时候他会笑我,然后把我揽进怀里。新沙发是真皮的,米白色,看起来很贵。我不知道是谁选的,但肯定不是我。那些相拥的夜晚,像被扔掉的旧沙发一样,不知去了哪个垃圾场。

    最让我难过的,是发现他还在用那个木头烟灰缸。那是我用一块废木料随手刻的,歪歪扭扭,甚至算不上是个圆形。有次他差点扔了,我说别扔啊,这是我亲手做的。他笑笑说,好,留着。现在它就放在阳台的小桌上,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光滑。原来留下不是因为它特别,只是因为它恰好还能用。

    我试着打开他的电脑,密码没换——还是他女儿的生日。这让我既失落又松了口气。文件夹里整整齐齐:工作、家庭、旅游照片。我在“旅游”里找到一个命名为“2018”的文件夹,点开,空白。那年夏天,我们去了青海,在茶卡盐湖,天空之镜倒映着我们的影子。他说过,那是他见过最美的天空。现在,连照片都没有了。

    微信聊天记录早就清空了。倒不是他刻意删除,只是换了两次手机,该没的自然就没了。倒是在收藏夹里,我发现了一条语音——是他女儿三岁时唱的歌,跑调得厉害,他却珍藏至今。而我曾经给他发过那么多条语音,睡前说的“晚安”,醒来说的“早上好”,生病时说的“记得吃药”,那些我以为会被反复聆听的话,都消失了。

    他的手机相册是个有趣的地方。最新的一张是他妻子在插花的侧影,光线柔和,构图讲究,下面显示昨天拍摄。再往前翻,有他们全家去迪士尼的照片,有他女儿得奖的照片,有他父母过生日的照片。我一直翻到去年、前年、大前年,没有我。就像我从未出现在他的镜头前。可我记得很清楚,他给我拍过很多照片,在海边,我回头笑的瞬间,他说“别动,这个光线真好”。那些照片去了哪里?也许在某次整理时,被轻轻勾选,然后永久删除。

    书架最底层有个铁盒子,我认得,是他放重要东西的地方。心跳突然快起来,也许这里会有什么。打开一看,是他女儿的乳牙,用透明袋子小心装着,标注着日期;是他和妻子的结婚证复印件;是他第一次出差的机票。没有我的信,没有我送的小礼物,没有我写的便条。什么都没有。

    我开始回想,我们在一起三年,不算短了。一千多个日夜,足够在很多地方留下痕迹才对。我们一起选的门铃,声音特别清脆,现在换成了电子的,发出标准的“叮咚”声;我们一起养的绿萝,他说他一定会照顾好,早就枯死了,换成了他妻子喜欢的多肉;我们一起习惯去的面馆,上周拆迁了,原地要建商业中心。

    原来不只是他,连这座城市都在抹去我的痕迹。

    最讽刺的是,我发现自己也开始忘记了。他喜欢咖啡加几分糖?他睡觉朝左还是朝右?他开心时会吹口哨,吹的是什么曲子?这些曾经熟悉得像自己呼吸节奏的细节,正在变得模糊。如果连我都忘了,那还有谁会记得呢?

    黄昏来了,书房暗下来。我该走了。

    临走前,我注意到玄关的雨伞筒里,混着一把格子伞。那是我留下的,有次突然下雨,他非要我带上他的伞,我就把自己的留下了。没想到,它还在这里。伞已经很旧了,格子颜色发淡,伞骨有一根不太灵活。但它还在,混在那些新伞中间,不起眼,但确实在那里。

    我把伞拿起来,又轻轻放回去。就让它留着吧,这大概是我在他生活里,最后的痕迹了。

    关上门的时候,我忽然明白:爱过的证据,不在于留下了什么,而在于消失后,那空空的地方。就像书架上那个缺口,就像雨伞筒里那把格格不入的旧伞。它们不说话,但它们存在过。

    走在傍晚的风里,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我知道,在他的生活里,我已经没有痕迹了。但那些年,那些爱,它们真实地发生过——在我的记忆里,在我成为现在的我的过程中。这就够了,真的够了。

未经允许不得转载:东科创业文章网 » 内容均为网友投稿,不排除杜撰可能,仅可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