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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离开的时候，真的可以不回头。
我们在一起七年。认识他那年我二十三，他二十五。是在朋友组的火锅局上认识的，他坐在我对面，总是默默地把涮好的肉先夹给我。后来他告诉我，那天我低头吃东西时，刘海老往下掉，我一遍遍把它别到耳后的样子，让他突然很想照顾我一辈子。
刚在一起的那两年，我们住在城中村一个二十平的单间里。夏天没有空调，我们就铺凉席在地上睡，他整夜不睡给我扇扇子。冬天被子薄，他总把我冰凉的脚捂在怀里。发了工资的第一件事，是带我去吃一顿肯德基，他每次都说不饿，就点一份套餐，然后把汉堡推给我，自己啃几根薯条。
第三年，我们搬进了正规的一室一厅。他升了职，我也加了薪，日子肉眼可见地好起来。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话变少了。以前挤在小单间里，总有说不完的话，能聊到凌晨两三点。后来住在宽敞的客厅里，却各自刷着手机，一晚上说不了十句话。
有一次我重感冒发烧，躺在床上浑身无力。他在客厅打游戏，我说想喝口水，他应了一声，可过了半小时都没动静。我挣扎着自己起来倒水，看见他戴着耳机，完全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那一刻的孤独，比发烧更让人难受。
其实早就有征兆了，只是我不愿意承认。
他开始加班到很晚，回家就说累。我们不再一起看电影，不再周末去逛超市。他手机改了密码，洗澡都带着。我闻到他衬衫上陌生的香水味，他说是同事的。我都信了，因为不相信的话，这七年的感情算什么呢？
分手前三个月，是我们在一起七周年的纪念日。我做了一桌子菜，等到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凌晨一点他才回来，说临时有应酬。我看着那桌冷掉的菜，突然想起第三年纪念日时，他冒着大雨跑了好几家店，就为了给我买最喜欢的那家蛋糕。那时候他全身湿透，但怀里的蛋糕一点没湿。
“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呢？”那晚我问他。
他沉默了很久，说：“可能人都变了吧。”
最后一次吵架是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我说周末想去新开的美术馆，他说要加班。我说你都连续加班一个月了，他说没办法，要赚钱。然后我们吵起来，把陈年旧事都翻出来吵。吵到最后，他疲惫地说：“太累了，我真的太累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这段感情让他累。
他收拾行李那天特别平静。我们把东西分清楚，哪些是他的，哪些是我的。他拿走了他的书和衣服，留下了我们一起买的家具。当他把钥匙放在鞋柜上的时候，我的手在发抖，但他很稳。
“我走了。”他说。
我点点头，说不出话。
门关上的瞬间，我冲到窗边。我们住在五楼，能清楚地看见楼下的路。他拖着行李箱走出来，没有停顿，没有抬头，就那么一直往前走，拐个弯，消失了。
后来我常常想，他为什么不回头呢？哪怕只是出于礼貌，或者对这七年的告别。朋友说，不回头的人最决绝，因为回头就会心软。也许他是对的。
他走后的第一个月，我活得像行尸走肉。每天早上醒来，第一反应是伸手摸旁边，摸到冰冷的空枕头才想起来，他已经不在了。煮饭还是会煮多，买东西还是会买他爱吃的口味，晚上听到钥匙声还是会心跳加速。
第二个月，我开始整理他的东西。在衣柜最底下，找到一个盒子，里面全是我们恋爱时他写给我的纸条。有提醒我吃早饭的，有说想我的，有道歉的。最下面是一张照片，我们第一次旅行时在海边拍的，两个人晒得黝黑，笑得没心没肺。照片背面他写着：“要永远在一起。”
我坐在地上，抱着那个盒子哭了很久。原来记得的不止我一个。
现在他离开一年了。我慢慢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学会了修水管、换灯泡，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朋友给我介绍过新的对象，我都婉拒了。不是还在等他，是需要时间重新学会爱自己。
上周我在商场远远看见了他，和一个女孩一起。他帮她拿着包，低头听她说话，眼神温柔。那个表情我很熟悉，曾经他也这样看过我。我迅速躲到柱子后面，看着他们走远。
他始终没有看见我。
回家的路上，我想通了。他不回头不是残忍，而是他知道，有些路走了就不能回头。我们相爱的那七年是真的，最后的疲惫也是真的。就像一朵花，开的时候尽情绽放，谢了就是谢了。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会想起那个不下雨的傍晚，他拖着行李箱下楼的背影。声控灯明明灭灭，脚步声渐行渐远。如果当时我喊他一声，他会不会回头？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了。
有些离开，注定是没有回头的。而活着的人，只能学着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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