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从陕北农村来的,我们那儿除了黄土就是山。来时的火车上,我把脸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灯火,心里既害怕又期待。在建筑工地的第一晚,睡在工棚的板床上,听着上下铺兄弟的鼾声,我偷偷哭了——想家,想家里那铺热炕头。
工地的活真苦啊。夏天晒脱皮,冬天冻裂手。我个子小,刚开始连水泥袋都扛不动。老张——我们工头,看着我直摇头:“你这身板,不是干这个的料。”可我不服输,别人一次扛一袋,我扛半袋,但跑得勤。一个月下来,肩膀磨破了结痂,结痂了又磨破。
晚上工友们打牌喝酒,我躲在工棚角落看从旧书摊淘来的书——建筑施工、电工基础,什么都看。老张有天晚上起夜看见我,摇摇头:“看书有啥用?能当饭吃?”可过了一阵子,他悄悄塞给我一本《建筑识图》:“这个,比你看的那些实用。”
在工地干了两年,我攒了点钱,也学了点手艺。后来经老乡介绍,去了一家装修公司当学徒。这里比工地干净,但要细致得多。第一次独立安装吊顶,我量了三遍才敢下料,结果还是短了一截。师傅没骂我,只是说:“干我们这行,差一毫米都不行。”
那几年,我几乎把装修的活干了个遍——水电、木工、油漆。白天干活,晚上就在租的地下室里练习。墙上贴满了各种施工要点,工具摆得整整齐齐。房东阿姨人好,看我用功,总多给我留盏灯。
转折发生在2008年。我给一户人家装修,女主人是设计师。她看我活干得细致,问我愿不愿意接点私活——她有个朋友开了家咖啡馆,需要做室内装修,预算不高。我犹豫再三,接下了。
那是我第一次独立负责一个项目。为了省钱,我自己画图,自己跑材料市场,和工人一起熬夜赶工。完工那天,咖啡馆老板——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拍着我的肩膀说:“兄弟,你这手艺,开个小公司没问题。”
这句话像种子一样在我心里发芽。
我用全部积蓄租了个二十平米的小门面,买了二手办公桌椅,公司就算开张了。说是公司,其实就我一个人——接活、设计、买材料、监工,全包。第一个月,一个客户都没有。我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看着门外人来人往,心里发慌。
转机来自那个咖啡馆老板的介绍。他给我带来了第一个正式客户——一家要重新装修的书店。我报了个几乎不赚钱的价格,只想把这个机会抓住。
那两个月,我几乎住在了工地上。白天协调各个工种的工人,晚上等工人下班后,自己检查每一个细节。有一次发现墙面有个不起眼的凹凸,本来不影响整体效果,但我还是叫来工人重新打磨。书店老板来看进度时,看见我在亲自擦拭书架角落的灰尘,点了点头。
工程完工后,书店老板很满意,不仅付清了尾款,还多给了两千块钱:“这是你应得的。”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他介绍了三个朋友来找我装修。
公司慢慢有了起色。我招了第一个员工——小王,一个刚从技校毕业的年轻人,和我当年一样,眼睛里闪着光。我教他手艺,也教他做人。老张——我当年的工头,听说我开了公司,特意来看我。他围着我的小办公室转了一圈,拍拍我的肩膀:“好小子,当年没看错你。”
公司接到一个大项目——为一栋写字楼做整体装修。这是机会,也是挑战。为了这个项目,我三个月没好好休息过一天。最困难的时候,甲方对进度不满意,材料供应商突然涨价,团队里有人要辞职,所有问题堆在一起。
那个深夜,我独自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城市灯火。十年前,我刚来这里时,这些灯光那么遥远;现在,我就在这片灯光之中。我想起老家的土坯房,想起父母送我出门时期待的眼神,想起工地上那个在角落里看书的年轻人。
我给自己泡了杯浓茶,拿出纸笔,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列出来,找解决办法。天快亮时,我给要辞职的员工发了条很长的信息,不是挽留,是感谢,还有对他未来的祝福。没想到,早上他回复:“老板,我再跟你干一段时间。”
如今,我的公司有三十多名员工,办公室从二十平米换到了两百平米。但每次接到新项目,我还是要亲自去工地看看;每次招聘新人,我都要和他们聊聊梦想。
去年回家,开车带着父母在县城转了转。母亲摸着车座的真皮,喃喃道:“娃啊,记得你刚去城里那年,连公交车都舍不得坐。”
我点点头,没说话。心里想起的是那些扛水泥袋的日子,是地下室昏黄的灯光,是第一次收到客户感谢信时的激动。这条路,是一个一个脚印走出来的。从农村到城市,从工地到办公室,变的的是身份,不变的是那份认真——对每一道工序的认真,对每一个承诺的认真。
这座城市给了我希望,也给了我证明自己的机会。而我能回报的,就是继续踏踏实实地做好每一个工程,让更多像我当年一样的年轻人,有机会在这片天空下,实现他们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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