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不是个擅长表达的人,心里翻江倒海,到了嘴边就剩下几个干巴巴的词儿。所以,当身边的人开始用文字记录生活、抒发情感时,我也动了念头——想好好写一篇关于自己的文章,算是对过去三十多年的一个交代。
这个念头,第一次冒出来是二十五岁生日那天。我坐在租来的小屋里,窗外下着雨,桌上摆着个巴掌大的蛋糕。我打开电脑,新建了个文档,标题郑重地敲下“我的二十五年”。光标在空白处闪烁了整整一个晚上,我写了删,删了写,最后只憋出三行:“生于小镇,读书尚可,工作平平。”怎么看都觉得矫情,像在无病呻吟。那晚我安慰自己:等经历再丰富些,等想明白了再写。
这一等,就是三年。
二十八岁那年,我换了工作,从南方去了北京。临行前,母亲往我行李箱里塞家乡的腊肉,父亲默默递给我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到了那边,有空写写。”他说。我用力点头,心里想着,等我在北京站稳脚跟,一定要把这段奋斗的日子写下来。
北京真大啊。我住过没有窗户的隔断间,在早高峰的地铁里被挤得双脚离地,为了一个项目连续熬过几个通宵。很多个深夜,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出租屋,看着窗外璀璨的灯火,总觉得该写点什么。可手指刚碰到键盘,就觉得今天太累了,明天吧。明天又有明天的奔波。那个笔记本一直放在抽屉最深处,直到离开北京时才发现,扉页上父亲写的“愿我儿笔下有山河”已经蒙了灰。
三十岁生日,我回了老家。几个发小聚在一起,聊起这些年各自的变化。有人当了老板,有人做了老师,还有人像我一样,依然在寻找自己的位置。聊到动情处,有人说:“咱们这些人的故事,要是有人写下来该多好。”大家齐刷刷看向我——小时候,我的作文总是被老师当范文念的。
“我写。”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把咱们这些年的经历都写下来。”
可回去后,面对着空白的文档,我又犹豫了。从何写起呢?写小王创业失败三次终于成功?写小李为了爱情远嫁他乡?写我自己一次次许下承诺又一次次失信?我敲下几个人的名字,然后长久地发呆。最后我告诉自己:再等等,等故事有个圆满的结局。
这一等,父亲病了。
接到电话时,我正在外地出差。连夜赶回医院,看见父亲躺在病床上,那么瘦小。他看见我,虚弱地笑了笑,指了指床头柜。我打开抽屉,里面是那个我从北京带回来却从未用过的笔记本。
“爸,”我哽咽着,“等我忙过这阵子,一定把咱们家的故事写下来。”
父亲摇摇头,轻声说:“不用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普通人的日子,写出来就很好。”
他在医院住了半个月。那半个月,我每天陪床,看着点滴一滴一滴落下,看着窗外的光线从清晨移到黄昏。很多次,我拿出笔记本想写点什么——写父亲如何用二八大杠载着我穿过整个童年,写他第一次教我骑自行车时跟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写他送我上大学时在车站偷偷抹眼泪。可每次刚写个开头,就被护士换药、医生查房或者自己的困意打断。
父亲出院那天,精神状态很好。我推着轮椅带他在医院楼下散步,阳光暖暖的。他突然说:“你知道吗?我最遗憾的,是没有把你爷爷的故事记下来。他经历过战争、饥荒、动荡,那么多故事,现在都随着他去了。”
我握紧了轮椅的把手,心里像被什么重重地敲了一下。
回家后,我打开电脑,第一次没有纠结于文章的结构、修辞,没有想着要写出多么深刻的道理。我只是开始写,从记忆中最清晰的片段写起——五岁那年发烧,父亲背着我跑了几里地去诊所;十二岁叛逆期,我们大吵一架后他默默在我书包里塞了午饭;二十岁离家,他在站台一直挥手直到看不见……
写着写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原来,那些我以为已经模糊的细节,都好好地存放在记忆的某个角落;原来,不需要等待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平凡日子里的温情就足够动人;原来,写作不是为了展示给谁看,而是为了不忘记。
那篇文章,我断断续续写了三天,最后打印出来,送给父亲。他戴着老花镜,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读得很慢。读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但我看见,他的眼角有泪光。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承诺要写的自述,不是为了证明什么,也不是为了感动谁。它只是生命本身的需要——我们需要在奔流不息的时间里,为自己留下一些锚点。那些欢乐、痛苦、迷茫、觉醒的时刻,那些爱我们和我们爱的人,都值得被记住。
如果你也想写自己的故事,别像我一样一等再等。就从今天开始,从此刻开始,哪怕只写下一句话。因为每一个不曾记录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一种辜负。而当你真正开始书写,你会发现——不是你在写故事,而是故事在写你;不是你在寻找意义,而是意义在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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