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干保洁这么多年,“十年没洗”这种话听多了,大多夸张。可当我推开王阿姨家的门,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那台老式油烟机挂在厨房墙上,油垢厚得像是给它穿了件盔甲。排风扇的叶片被油粘得动弹不得,网罩上的油滴欲坠不坠,黑得发亮。最要命的是那股味儿——陈年老油混合着灰尘,闷在狭小的厨房里,闻一下都呛鼻子。
王阿姨搓着手站在一旁,很不好意思:“儿子一家周末要回来,我想把家里收拾收拾...这油烟机,实在不敢自己动。”
我凑近细看,油垢已经结成了硬壳,用指甲抠都抠不动。这种十年老油垢,得用热水泡软了才能处理。我拿出大号塑料布铺在地上,接满热水,兑上专用清洁剂,把能拆的部件都卸下来泡着。
“阿姨,您这油烟机真是十年没动过啊?”我一边拆螺丝一边问。
王阿姨靠在门框上,叹了口气:“可不是嘛。老头子走了整十年了,这油烟机就是他走后没多久坏的。我也懒得修,更不想洗,就这么凑合用。”
水盆里,那些零件慢慢渗出黑褐色的油污,水面浮起一层油花。王阿姨看着看着,眼睛就红了。
“以前都是老头子负责清洗油烟机,”她声音轻轻的,“每三个月一次,雷打不动。他总说,油烟机干净了,炒菜的味道才正。”
我继续手上的活儿。最难清理的是风机叶轮,上面的油垢足足有两厘米厚。我先喷清洁剂,等它慢慢渗透,再用铲刀一点一点地刮。这活儿急不得,劲儿使大了容易伤机器,劲儿小了又刮不下来。
“他走的那年春天,还说等天暖和了就把油烟机拆下来彻底洗洗。结果没等到天暖...”王阿姨说着,转身去拿抹布,悄悄擦了擦眼角。
我忽然明白了,这台积满油垢的油烟机,对王阿姨来说,不只是个厨房电器。
泡了半个小时的油网开始松动了。我戴着手套,慢慢把油垢大块大块地剥下来。那种感觉,就像在剥一颗特别难剥的糖,外壳又硬又脆,里面的油还是黏糊糊的。
“阿姨,您来看看,”我招呼她,“这层最厚的油垢去掉之后,底下还是不锈钢的本色呢。”
王阿姨凑过来看,惊讶地睁大眼睛:“我都忘了它原来是这个颜色了。”
清理外壳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油烟机正上方的油垢特别厚,但两侧的油垢却比较薄。这说明王阿姨炒菜时,总是站在正对油烟机的位置,十年如一日。
“您是不是特别爱做红烧肉?”我笑着问。
王阿姨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指指油烟机上厚厚的油垢:“只有经常做红烧这种需要爆炒的菜,才会积这么厚的油垢。”
她笑了,这是我今天第一次看见她笑:“老头子最爱吃我做的红烧肉,每周都要做一次。他走后,我也改不了这个习惯,每到周五就想做。”
中午时分,最难处理的叶轮终于露出了金属本色。我把所有零件重新装好,接通电源试机——嗡的一声,排风扇转起来了,声音轻快有力。
“好了,阿姨。”我把抹布递给她,“您来擦最后一遍吧。”
王阿姨接过抹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油烟机的外壳,像是抚摸一件珍贵的瓷器。她的动作很慢,很轻。
“老头子要是看见油烟机又像新的一样,肯定很高兴。”她说这话时,嘴角带着笑。
全部收拾妥当,厨房里焕然一新。夕阳从窗户斜照进来,落在不锈钢的油烟机上,泛着温暖的光。
王阿姨站在干净的厨房里,四处看着,然后走到灶台前,伸手打开了油烟机。机器轻声运转,再没有从前的沉重喘息。
“今晚就做红烧肉,”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用干净的油烟机做。”
我收拾工具准备离开,王阿姨非要塞给我一包自己做的芝麻糖。下楼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她还在厨房里忙碌着,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
那天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我们这行,清洗的哪里只是一台油烟机呢?我们清洗的是记忆,是习惯,是那些说不出口的牵挂。十年的油垢一点点剥落,露出来的,是生活原本的模样。
后来每次路过那个小区,我都会抬头看看王阿姨家的窗户。有时能看见她家在做饭,油烟机安静地工作着,把烟火气妥帖地收拢,飘出窗外的,只有淡淡的饭菜香。
我想,那台重新转起来的油烟机,大概也转走了些什么,又转回了些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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