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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阵子，我闺女快过六岁生日了。小丫头也不知道从哪儿看到的，迷上了那种会眨眼、会唱歌的智能娃娃，念叨了小半年。实体店我去看过，贵得吓人，一个娃娃差不多要我小半个月的菜钱。琢磨来琢磨去，还是决定上网看看。这一看，还真让我找到一个，图片那叫一个漂亮，娃娃穿着蓬蓬的公主裙，大眼睛水汪汪的，商品描述里写着“高仿真皮肤，智能对话，多首儿歌”，关键是价格，只有实体店的一半还拐弯。店铺的评分也挺高，好评如潮，一个个都说“物超所值”、“孩子特别喜欢”。我当时心里还挺美，觉得这下可捡着便宜了，闺女生日那天抱着这个娃娃，不知道得多开心。没多想，立马就下了单，付款的时候，手指头都没带犹豫的。
等待快递的那几天，闺女几乎每天都要问一遍：“妈妈，我的艾莎公主什么时候到呀？”我每次都信心满满地告诉她：“快了快了，等公主到了，她天天给你唱歌。”我自己也充满了期待，想象着拆开包装时闺女惊喜的小模样。
大概过了四五天，快递终于来了。是个不大的纸盒子，包装得还算严实。我强忍着没当场拆开，想留着给闺女一个惊喜。晚上，等孩子她爸也下班了，我们郑重其事地把盒子摆在茶几上，叫闺女过来。小丫头兴奋得小脸通红，搓着小手，眼睛瞪得溜圆。我拿着剪刀，小心翼翼地划开胶带，心情跟开盲盒差不多，不过是笃定能开出好东西的那种。
盒子打开，里面是白色的泡沫塑料。扒开泡沫，娃娃就躺在里面。第一眼看去，嗯，裙子是图片上那条裙子，颜色也差不多。可当我把它整个拿出来的时候，心里的那股热乎劲儿，就像被泼了一盆凉水，呲啦一下就灭了。
这娃娃的脸，怎么看怎么别扭。图片上那水灵灵的大眼睛，到了实物上，一个眼珠好像没安正，有点斜视，另一个眼睛闭合力道好像不足，半开半合的，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这哪是公主，看着有点吓人。我赶紧把娃娃拿远了些，生怕吓着孩子。再细看，那“高仿真皮肤”的塑料感极强，摸上去滑溜溜、硬邦邦的，跟描述里的“细腻温润”完全不沾边。裙子的蕾丝边也有几处开了线，线头露在外面。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按下了娃娃背后的开关。预想中的甜美歌声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嘶哑、扭曲的音乐，夹杂着“滋啦滋啦”的电流声，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那声音，别说唱歌了，连说话都费劲。闺女原本亮晶晶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了下去，她怯生生地拽了拽我的衣角，小声说：“妈妈，这个公主……她生病了吗？她的声音好奇怪。”
孩子这句话，像根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我那股火“噌”就上来了。这不明摆着是残次品吗？这质量，别说一半的价钱，白送我都嫌占地方。我赶紧安慰闺女：“宝贝不怕，这个公主可能在路上感冒了，妈妈问问店家叔叔，看能不能给她治好。”
当下我就拍了照片，特别是那个歪斜的眼睛和开线的裙边，又录了一段那“感人”的歌声，一股脑地发给了网店客服。我尽量压着火气，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这是个生日礼物，孩子很失望。
客服回得倒不算慢，开头是千篇一律的道歉：“亲，非常抱歉给您带来不好的体验了。”然后就是标准话术：“您反馈的问题我们已经记录，会尽快核实处理哦。”
这一“尽快”，就又是两天。两天里，我催问了三次。第三次，对方终于有了点实质性的回复，但内容让我心更凉了。他们说：“亲，您收到的商品可能是在运输过程中造成了轻微损伤，不影响主要功能使用的呢。我们这边可以给您申请10元补偿，您看可以吗？”
不影响主要功能？眼睛歪了，声音破了，这还不叫影响主要功能？我要一个看着吓人、听着闹心的娃娃干什么？我明确表示不接受补偿，要求要么换一个新的，确保是好的，要么直接退货退款。
这回，客服沉默的时间更长了。过了大半天，回复过来，语气也变得生硬了些：“亲，非常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根据我们店铺的规定，您这种情况不符合补发新品的条件呢。可以给您办理退货退款，但是需要您承担寄回的运费哦。”
我简直气笑了。东西是他们发的残次品，问题明摆着，怎么到头来，退货的运费还得我出？这道理走到哪儿也讲不通啊。我据理力争，把消费者权益保护法里关于质量问题由卖家承担运费的规定都搬出来了（那几天我特意查的）。可对方就像个复读机，反复就是那几句：“不好意思呢亲，这是规定。”“无法为您补发新品哦。”“退货需要您自理运费呢。”
我又尝试要求平台客服介入，上传了所有的聊天记录和凭证。平台客服调解了半天，卖家的态度依然强硬。那几天，我感觉自己不是在维权，而是在对着一堵厚厚的、冰冷的墙说话，任凭你怎么讲道理，摆事实，它都毫无反应，偶尔回你一句，也是那种程式化的、能把人噎死的“规定”。
看着那个被我们放在角落、再也没人碰过的“残次品公主”，再看看闺女偶尔瞟过去那带着点害怕又有点失落的眼神，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一次本该充满喜悦的购物，一个承载着爱与期待的生日礼物，最后变成了一堆廉价的、让人添堵的塑料，和一场精疲力尽的扯皮。
最后，我实在没那个精力再耗下去了。我选择了退货，自己掏了十二块钱的运费，把这个“残次品”寄了回去。退款倒是很快收到了，但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损失的不仅仅是那十二块钱运费，更是对这次购物全部的期待和信任，还有闺女生日那天，本该有的那份圆满的快乐。
后来，那个娃娃的钱，我加了些，去实体店重新买了一个。闺女拿到新娃娃的时候，很开心。但不知怎么，我总会想起那个躺在角落里的、歪着眼睛的“残次品”，和那段让人无比憋屈的经历。网上买东西是方便，价格也诱人，但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忐忑，和出了问题后维权无门的无力感，真的太深刻了。现在每次下单前，我都会反复看评价，特别是追评和差评，心里都绷着一根弦。那个没能送出去的“艾莎公主”，就像一个烙印，提醒着我，有些便宜，背后藏着的代价，可能远比想象的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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