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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表情包。一只软乎乎的小猫，用爪子捂着脸，却又从指缝里偷偷往外看，配着几个字：“你睡了吗？”
就这么简单的几个像素点组成的小动画，我盯着它，反反复复，看了足足有五分钟。卧室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还有窗外偶尔驶过的车轮摩擦路面的声音，但这一切都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唯一清晰的，就是掌心这块发烫的屏幕，和屏幕上那只欲说还休的小猫。
它不像平常朋友间插科打诨的沙雕图，也不是那种正式的、带着明确目的的文字信息。它处在一种暧昧的中间地带。它好像在问：“我打扰你了吗？”又好像在说：“我想打扰你。”它用可爱的外壳，包裹了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我的心，就是被这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试探，给轻轻挠了一下。不疼，但那痒痒的、酥麻的感觉，却顺着血液，瞬间流遍了全身。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徘徊。打出一行“还没，怎么了？”，又删掉。太生硬，像客服。又打出“被你信息吵醒啦（偷笑）”，也删掉。太熟稔，怕显得轻浮。脑子里上演着无数个小剧场：你是不是只是随手一发，群聊时顺带点了我？还是……这只小猫，真的只为我一个人而存在？这种猜测本身，就像一杯慢慢煨着的温酒，还没喝，人已经有点微醺了。
最终，我也回了一个表情包，一只小狗蜷缩在窝里，但眼睛亮晶晶地睁着，配文是：“有人找我聊天，我就不睡。”——我把问题，连同我此刻的状态，又轻轻地抛了回去。这像是一场无声的博弈，我们用这些现成的、可爱的图片，代替了那些说不出口的、滚烫的话语。
信息发出去的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的等待，都像一个世纪。我把手机扣在胸口，能清晰地感觉到它传来的微微震动（或许是错觉）和热度。我数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直到屏幕再次亮起，那特殊的提示音为我一人响起。
你又发来一个：一只小兔子，抱着一颗巨大的、闪闪发光的爱心，表情既羞涩又勇敢。
轰的一下，我感觉脸上有些发烫。这已经近乎是一种明示了。这些表情包，它们比文字更模糊，也因此拥有了更广阔的解读空间和更丰富的想象。那颗巨大的爱心，它可以是朋友间的玩笑，也可以……是别的什么。而在今晚这个万籁俱寂的深夜，在我这间只有一盏床头灯晕染开一小片光晕的卧室里，我固执地、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为它选择了最浪漫的那种含义。
我们就这样，你来我往，用表情包搭建起一座无人能懂的秘密花园。这里没有现实的沉重，没有开口言爱的压力，只有小猫的爪，小狗的窝，和小兔子那颗扑通扑通跳的、夸张的心。每一个表情，都像一块拼图，我在脑海里拼命地将它们拼接，试图看清背后那个完整的你，和你想表达的那个完整的意思。
我回想起我们初次见面的样子，在那个人声鼎沸的聚会上，你安静地坐在角落，眼神清澈。后来我们渐渐熟悉，会一起聊工作，吐槽生活，分享喜欢的音乐和电影。我们之间，似乎一直隔着一点点距离，谁也没有主动去跨越。直到今晚，这些不说话的小动画，仿佛成了我们之间第一座怯生生的桥梁。
聊着聊着，你忽然发来一段语音。我几乎是屏住呼吸，把听筒紧紧贴在耳朵上。你的声音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沙哑，又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你说：“不早了，别真的熬成小狗那样的黑眼圈，快睡吧。”
没有明确的称呼，没有更多的话语，但那一句“快睡吧”，比我听过的任何情话都更让我心动。它里面有一种自然而然的关切，一种超越了普通朋友界限的亲昵。
我回了最后一个表情：月亮，和一双轻轻合上的眼睛。
你回了一个：“晚安。”
世界重新安静下来。我放下手机，房间再次陷入黑暗。可我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这个夜晚，因为那几个小小的、暧昧的表情包，被赋予了截然不同的意义。它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即将逝去的时间片段。它变成了一颗被秘密收藏起来的糖果，在往后的日子里，每当想起，舌尖都会泛起一丝清甜。
它是一场无人知晓的、盛大的前奏。所有的试探，所有的悸动，所有欲言又止的深情和小心翼翼的保护，都藏在了那些不会说话的表情包里。
而我，在这个漆黑的夜里，对着已经暗下去的屏幕，无声地笑了。心里有个声音，像那颗终于落地的石子，激起圈圈涟漪：
“哦，原来你也在想着我。”
今夜，注定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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