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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在一个读书会上认识的。我正结结巴巴地分享对一本小说的理解，紧张得手心冒汗。他坐在角落，穿着简单的白T恤，在我语无伦次的时候突然接了一句：“我明白你的意思，是不是说那种孤独感其实是一种自由？”他的眼睛亮亮的，一下子说中了我表达不出来的部分。
后来他告诉我，那天我脸红的样子特别可爱。
我们开始了。两个刚毕业的年轻人，穷得叮当响，却觉得拥有整个世界。他最常说的是：“没事，有我在呢。”
记得有次我失业了，不敢告诉家里，每天假装出门上班，其实在公园里一坐就是一整天。他知道后，什么也没说，下班后拎着两罐啤酒来找我。我们坐在小区花园的石凳上，他拉开易拉罐：“工作没了再找，我养你。”然后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几百块钱——那是他刚发的兼职工资。我笑了，眼泪却止不住地流。那晚我们分喝最后一口啤酒，他突然站起来，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大声喊：“都会好起来的！”吓得我赶紧捂住他的嘴，两个人笑作一团。
还有我生日那天，他神神秘秘地让我闭上眼睛，拉着我转了好几圈。睁开眼时，看见他用半个月工资买的蛋糕——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我的女孩生日快乐”。蜡烛的光映在他脸上，他比我还紧张：“快许愿，蜡烛要灭了！”那是我吃过最甜的蛋糕。
那些日子，我们会在深夜的街头分食一碗麻辣烫，辣得直吸气却还在笑；会在下雨天共撑一把破伞，半个身子湿透了还互相推让；会为了一点小事争吵，然后又笨拙地和好。他见过我最狼狈的样子——加班到凌晨，妆花了，头发乱糟糟，坐在马路牙子上哭。我也见过他最脆弱的时候——接到家里电话后，一个人躲在楼梯间默默流泪。
那时候的我们，哭笑都同步。他说：“我们要一直这样，到老了还一起看夕阳。”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大概是我工作越来越忙，他开始抱怨我不再需要他的时候。或者是他换了新环境，认识了新朋友，觉得我还在原地踏步的时候。变化是慢慢发生的，像墙上的水渍，起初只是淡淡的印子，等发现时已经洇湿了一大片。
他开始不再第一时间接我电话，回复微信的时间越来越长。我们依然见面，但吃饭时各自看手机；依然聊天，但话题只剩下“吃了吗”“睡了吗”。我努力找话题，说工作中的趣事，他“嗯嗯”地应着，眼神却飘向别处。我遇到挫折想倾诉，刚开了个头，他就说：“这么点事，别太矫情。”
有一次，我负责的项目失败了，被领导当着全组人的面批评。我给他打电话，声音都在发抖。他沉默了几秒，说：“我在忙，晚点说。”那个“晚点”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没有来。我守着手机等了一夜，从委屈等到平静，从平静等到心凉。
最让我难过的是去年冬天。我急性肠胃炎发作，疼得直冒冷汗，给他打了三个电话都没接。最后是室友送我去医院。输液到半夜，手机亮了，是他发来的：“刚在聚餐，怎么了？”我看着那条消息，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不是生气，是突然明白，那个会为我紧张、会第一时间冲到我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常去的那家咖啡馆。他搅拌着咖啡，很久才开口：“我觉得我们越来越远了。”
我看着他，想起三年前也是在这里，他紧张得手发抖，咖啡洒了一身，还是鼓起勇气问我能不能做他女朋友。
“你还记得吗？”我说，“有一次我失业，你说你养我。”
他愣了一下，点点头。
“那时候我们真穷啊，”我笑了，眼睛有点酸，“可是真快乐。”
他也笑了，但笑容里都是疲惫。
我知道，不是不爱了，是爱情还在，但分享哭笑的能力没有了。他不再想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开心，我也不再是他想要第一个分享心情的人。
分手后，我经常一个人去我们常去的地方。那家麻辣烫小店拆了，那个小花园改建了停车场，连我们躲过雨的电话亭也不见了。北京变化真快啊，快得来不及告别。
我慢慢学会了自己处理情绪。升职了，会给自己买束花；难过了，就一个人看场电影。哭的时候自己擦眼泪，笑的时候拍张照片存起来。我开始明白，成长可能就是学会独自面对所有的哭笑。
偶尔还是会想起他，特别是在深夜加班回家，看见路灯下拉得很长的影子时。但不再有怨恨，只有感谢。感谢他曾经那么认真地参与我的生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给过我最温暖的陪伴。
前几天整理旧物，翻出一张纸条，是他写的：“今天你笑起来真好看，希望永远都能让你这样笑。”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
我把纸条小心地夹回书里，就像把那段时光妥帖地收藏好。他教会我如何去爱，也教会我如何告别。现在的我们，在不同的城市，过着各自的生活，就像两条相交后的直线，朝着各自的方向越走越远。
但我知道，在某个平行时空里，永远有两个年轻人，坐在夏夜的院子里，分喝一罐啤酒，为一点小事笑得前仰后合。那个时空里的他们，会一直陪着彼此哭笑，直到头发花白，夕阳西下。
而在这个时空里，我学会了独自美丽。带着他给过的温暖，继续向前走，不慌不忙，不惊不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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